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没一会儿神女祠的守卫听到消息走了出来,看到乞丐后脸上的厌恶又多了几分。
“你怎么又来了?!”守卫一脸嫌恶地把一个纸包掷到乞丐脚边,“拿了吃的就快滚,别站在这里碍眼!”
防油纸包得并不严实,被粗暴掷到地上后立时散开,里头滚出几个硬邦邦的馒头,沾染了地上的灰尘。乞丐也不嫌弃,乐呵呵地将馒头连纸捡起抱在了怀里。
拿了吃的乞丐却没走,而是伸长了脖子往神女祠里头看。
守卫烦躁道:“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!”
乞丐直勾勾盯着他的身后:“血……里面有血。”
同样听见他这句话的绪以灼心里一紧,下意识回头看去。
主殿的大门敞开着,在她回头的那一刻,殿内终于爆发了惊恐的叫声。
绪以灼却觉一时万籁无声。
她什么都听不到了,全身的感官都用来看主殿里的那一幕。主殿正对着大海,原本生活在海中的鲛人此刻却被锁链束缚在小水池里,流着眼泪,每日望着仿佛触手可及,却再也不属于她的浪花。
某一日厄运降临在这一种族的头上,悲剧直到今日也未谢幕。
鲛人不愿意懵懂的同族重蹈她的覆辙。
绪以灼看到了红,触目惊心的红。尖锐的指甲深深陷入幼儿的脖颈中,仿佛连手指也要一并送进去。无法想象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是如何爆发出这样的力量,鲛人的手背青筋暴起,那只手没有丝毫颤抖。
鲜血从伤口涌出,而实际上小鲛人的脖颈在一瞬间就被神女折断,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正想伸出手去拥抱与它气息相同的同族,却在一刹那被结束了生命。
眼泪从神像的眼眶落下,落到手上和小鲛人的血混在一起。而那些从眼眶中流出的鲜红的液体,已让人不知道该说它是血还是泪了。
有人尖叫着从主殿跑出。
也有人满脸愤怒地奔向神像。
绪以灼呆站在原地好像失去了魂魄,直到主殿的大门重重一声关上,她才猛然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。
而乞丐已经跑走了,神女祠的守卫正在催促她快点离开。
*
这大概是流珠城神女祠建立起来遭遇的最大一场变故。
流珠城民为失去了未来的摇钱树感到愤怒惋惜,为神女和小鲛人的遭遇而失魂落魄的似乎只有一个来自未来的人。
绪以灼慢慢走下台阶,她不知道自己经过了什么地方,全凭着本能往前。去神女祠祭拜的人先她一步跑远了,一路来绪以灼几乎没有遇到其他人。直到喧闹的人声涌入耳中,绪以灼方觉自己已经回到了流珠城。
流珠城依旧繁华热闹,一只鲛人的死去不能改变他们的生活,顶多成为茶余饭后的闲谈,以及提起鲛珠供给时的一声叹息。
绪以灼不知不觉间听到了许多有关神女祠的事。
神女祠建立的时间已经有一百余年,换过好几位神女。鲛人虽然几乎无法修炼,但他们天然的寿命要比人族漫长,一条鲛人若是无病无灾,能够安安稳稳地活上三百年后用尸身回馈海洋,可是被人类抓住强迫采珠的鲛人往往只能活上三十几年。
人族若是想强迫鲛人流泪,手段粗暴一点会直接用烟熏,即便手段温和一些,也是强迫鲛人服下对他们身体有伤的药物。
这一药物能使鲛人时刻流泪,但制造极为困难,修真界只有少数几位丹师能做,流珠城拿到的丹药只能供给神女祠每一任的神女。
这一任神女是在流珠城出生的。
她由神女祠上一任神女诞下,上一任神女生下她不久后就去世了。当时流珠城除她以外没有新的鲛人,于是年幼的鲛人就成为了神女祠新的神女。
据一位年过三十的流珠城民说,他七岁的时候第一次去神女祠祭拜,当时的神女就是现在这一位。那会儿她的外貌就如同人族五六岁的小孩,已经被锁链锁在水池中,时时刻刻都在流泪。
那方水池就是神女生活的地方,因为她的成长,神女身上的锁链已经换过几轮,但是没有哪一刻她的身上是没有一条锁链的。
对上了年纪的流珠城民来说,这应当是他见过的最乖巧的一位神女了。
先前没有哪一位神女不是中途被抓来囚于此处,只有这一位神女,是在神女祠出生,神女祠长大的。在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作为采珠工具来培养,老人印象里她从来没有反抗过,只是默默流泪,能整日待在池中一动不动,就好像一座真正的石像。
老人上了年纪后已经很久没去神女祠祭拜了,今日之事发生的时候他不在现场,但这件事早就传遍了流珠城。
“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呢?”老人的语气很是不解。
绪以灼讽刺地勾了勾唇角。被剥削者的反抗招来了剥削者们的不解,好像全然忘了这才是鲛人们该有的姿态。
人族想把鲛人当作牲畜,可是鲛人能像人一样思考,他们也曾在一片属于自己的海域自由自在地生活,怎么可能甘心被人族圈养屠宰?
即使是从没有在海中待过一刻的鲛人,也会聆听不远处传来的海浪声响,向往每日能够看见的海洋。
途径茶馆,喝茶闲侃的人拍着桌板愤愤不平道:“那也是鲛人,她怎么能够这么做?她怎么下得了手?!” ', ' '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