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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试着用了清洁的术法,想要把衣服和头发上的水抽出去,然而也许是黄泉水与众不同,法术完全不起作用。绪以灼想了想,衣服都没敢留,脱掉后直接开窗扔到了外面的水里。
小楼第三层的房间基本都是卧房,绪以灼身处的这间也是。她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个浴桶,用祛尘咒弄干净后,法术生水,又一股脑倒进去许多珍贵药液,自己进去后就在浴桶里打坐。
等到心神彻底平静,绪以灼才有心思胡思乱想。
浴桶上贴着的符咒使水一直是热的,她又往里面加了这么多东西,好像是在煮自己哦。
绪以灼又在水里“煮”半天,才磨磨蹭蹭地爬出来。
她穿好里衣,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了窗户,往外看只见黄泉水已然退下去一半了,有些枯死的无意梅已然露出了水面,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,绪以灼觉得它们比来时看到的更无生气,似乎仅有的一丝魂魄也随着无意梅的魂飞魄散死去了。
绪以灼擦着头发又去找了杜湘和禹先生。
禹先生还未出定,杜湘一直守在边上,看见绪以灼进屋后正要起来,又被绪以灼按了下去。绪以灼在她身边坐下,看着禹先生压低声音问:“他还好吧?”
杜湘来往赤地多年,人有没有出问题一眼就能看出来:“先生没事的,只是消耗大了。”
绪以灼点点头:“我下了黄泉水,有一刻好像陷入了幻境之中。”
“可是看到了过去的景象?”杜湘问。
绪以灼扭过头看她,眼睛好像是在问你怎么知道。
“据说人在临死的时候,会回顾自己的一生。”杜湘低声道,“如果将回忆当作了真实,就再也回不来了。那些在赤地里迷失的人,可能也是如此。”
绪以灼想起了自己恍惚间听到的歌声。
只有快要死的人,才能听见无目鲛人的声音。
她似乎心有余悸:“这么说来,我当时真的是好险。”
虽然说着这样的话,但是语气里完全听不出害怕。
绪以灼想,或许是因为过去的事情突然通过这种方式呈现在眼前,她现在还是没有完全恢复过来。
杜湘提醒她:“绪姑娘,你以后也不要动用太多灵力了。”
绪以灼点点头,心神没出现问题前,她难免抱有一些也许自己完全不受赤地影响的侥幸,经历过一次后她明白自己必须要注意起来。
更让她感到害怕的是,那样的感受,竟然让她……有些留恋。
往事多久不曾入梦来。
时间麻木了太多东西,但它们不是就此消失了,黄泉水带来的幻境有如一个影子,対过去的眷恋自此一发不可收拾。
等黄泉水退去的时候,已经是次日的晚上了。绪以灼觉得待在屋里有些憋闷,熟门熟路地翻上了屋顶。她身体素质和身手都要比以前好上许多,徒手爬上屋顶这件事不需要动用灵力也能做到,绪以灼有时都会怀疑她和记忆中的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人。
赤地的月亮好像一个倒扣的玉碗,沉沉就要压下。
绪以灼躺在屋顶上,没什么表情地仰视月亮。她腹部放了一包糕点,已经打开了,绪以灼时不时拿一块掰着着吃。
有人也上了屋顶在她边上坐下,大家都不用灵力,弄出的动静就很大。
绪以灼不用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谁,禹先生外表和穿着虽然普普通通,但细节上十分精致,他的衣服都用香熏过,稍微靠近就能闻出来。
绪以灼赞叹道:“身残志坚。”
禹先生问:“一个人在这儿想什么?”
绪以灼反问他:“被赤地所迷的时候,你看到了什么?”
禹先生如实道:“我看到夺情花从我的脚一路往上长,把两条腿的血肉全部吃掉了。”
绪以灼有些惊讶,她不知道禹先生和罗姑的恩怨,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。
她下意识就想起身去看禹先生的腿,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放在肚子上的糕点齐齐往下落,绪以灼手忙脚乱地用纸把它们包住了。
绪以灼捂着一包糕点,看着禹先生问:“这么痛苦的事情,不会让人立刻想要回到现实之中吗?”
赤地若是想要把人留在过去的幻境里,永堕黄泉之中,怎么会让人回忆起痛苦的事呢?哪怕是绪以灼从楼梯上摔下来那次,也许是出于身体的自我保护她也没有觉得痛,就是感到晕。
“不痛苦哦,”禹先生笑得挺开心,“因为很快我就见到陛下了——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。”
绪以灼觉得忠犬真的好可怕啊。
禹先生又叹了口气:“但陛下交代我的事情还没有做完,我不能沉沦在记忆里。”
绪以灼喃喃道:“我也有事情没有做完。”
她不自愿地来了这里,肯定是想要回去的,而且已经拿到了回家的线索。可她又不是一个坚定的人,又想要回家,又割舍不下这里的事。
她若是死了,便没有回去的可能,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赤地。
如果此行顺利救出了老李呢?
她在此地仍有眷恋。
一张皎若天上月,更胜人间雪的脸出现在绪以灼的脑海中。
绪以灼抓着自己的头发:“我完了。”
禹先生饶有兴致:“哦哟,发生什么事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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